1993年秋,日本京都府京都市京都大学推理小说研究会活动室。

在这里,正在进行一场特殊的评点会。推研会的前辈正在对一篇700页稿纸的作品品头论足。而700页稿纸的耕耘者,这位加入推研会的后辈,正在紧张的等待各位学长的评语。虽然已经入秋,这位作者依然感到热浪滚滚,自己的心脏,正在作家之路的火炉上翻腾。

“金井君,这700页的作品,全部是你一人独立完成的吗?”一位大三的学长率先发问。
“当然,完全是后辈一人完成的。虽然作品十分庞大,但由于酝酿多时,并且夏季假期也完全没有休息,每一天都在书桌前。。。”
“这什么破玩意啊。”还没等金井把话讲完,那位学长就打断了金井,自顾自的开始评说。“关西推理会?这什么?完全是讽刺京大推研会的东西吧。”
另一位带眼镜的学长也来帮腔,“逻辑性,推理性,公平性都有严重的问题,完全是自大狂妄的作品。”
“你以为自己是内田前辈那样的天才么?少自以为是了。”批评的声音越发震耳,“春季写了个《黑猫间的犯罪》得了两句好评,就以为自己有所谓的才华了。什么JDC?完全是胡扯的东西。”

“你们。。。”一直沉默的金井突然开口,“你们这帮家伙。。。就这么喜欢推理小说么。”

金井英贵再也没有说什么。他离开了推研会,离开了这个出过内田前辈,也就是綾辻行人,的社团,再也没有回头。怀中那700多页的稿纸,封面上只写着《为了华丽的没落》几个字而已。

虽然离开了推研会,但金井英贵却没有放弃文学的创作。写,继续写作,每一个字,每一个词,每一个句子,把传统击碎,把前辈的墨守成规打得落花流水。如此投入的金井,完全不知道,名叫“命运”的犯人,再次为他谋划了精心的犯罪——阪神大地震。

1995年1月17日清晨5点46分52秒,宛若诺查丹玛斯预言,世界末日降临在日本神户地区。金井英贵虽身在京都未受影响,但回到故乡兵库县西宫市,面前的只有崩塌的家族老宅。金井英贵随着地震中摇曳的木屋房梁一起,崩溃了。这次事件,令他决定完全改笔自己当时着手的小说,修改工作,花费了一年的时间。

1996年,金井英贵用笔名【清凉院流水】向讲谈社投稿,讲谈社刚刚开设了一个挖掘新鲜题材与新作家的【梅菲斯特赏】,正是“五毛见五毛 ——凑到一块儿去了”。【清凉院流水】x【梅菲斯特赏】=《COSMIC 世纪末侦探神话(上下2卷)》,“第2届梅菲斯特赏作品”就这样摆上了日本全国的书店。随后发售的是”JDC系列“之2——《JOKER 旧约侦探神话(上下2卷)》。京都市中京区河原町路和御池路交口,8层高的日本侦探俱乐部(JDC)总部大厦,在清凉院如流水般的文字中,拔地而起。

2000年,当以上4本书文库化的时候,清凉院流水与讲谈社做出一个特别决定:改变小说的阅读顺序。以《COSMIC 世纪末侦探神话》为“1”,“2”,《JOKER 旧约侦探神话》为“3”,“4”,正常阅读顺序应该是1→2→3→4,但文库版推荐读者采用1→3→4→2的顺序阅读,并改书名为“流”→“清”→“凉”→“水”,意为“清凉IN流水(作者笔名谐音)”。随后,台湾尖端出版社出版了中文化版本,本人终于得以阅读这套争议极大的“推理”小说。

1、 “流”

“只死两三个人的推理小说算什么?”清凉院大概这样想过吧,阪神大地震的惨象还在脑中挥之不去。一个声音在心中回响:于是便像灾难一样杀人吧,便像末日一样杀人吧,便像神一样杀人吧。

于是他杀了一个人杀了一个人杀了一个人杀了一个人杀了一个人杀了一个人杀了一个人杀了一个人杀了一个人杀了一个人杀了一个人杀了一个人杀了一个人杀了一个人杀了一个人杀了一个人杀了一个人杀了一个人杀了一个人。就轻易的杀了19个人。

方式是斩首斩首斩首斩首斩首斩首斩首斩首斩首斩首斩首斩首斩首斩首斩首斩首斩首斩首斩首。

19人皆为斩首。

斩首,切断脖子,断绝颈部。北山猛邦在《“钟城”杀人事件》中累举“斩首的理由”,但其实10年前清凉院流水就以疯狂斩首来讨论这个的问题了。单纯斩首并不够刺激感官娱乐,于是再加量:

一个密室杀人一个密室杀人一个密室杀人一个密室杀人一个密室杀人一个密室杀人一个密室杀人一个密室杀人一个密室杀人一个密室杀人一个密室杀人一个密室杀人一个密室杀人一个密室杀人一个密室杀人一个密室杀人一个密室杀人一个密室杀人一个密室杀人

19人皆为密室杀人。

科技公司苹果公司在MacWorld 2007上高呼:“我们重新发明了手机。” 而清凉院流水凭借“流”一书,完全可以宣称“我重新发明了密室。”19个密室杀人事件,把暴雨山庄式的,用备用钥匙、小钩子的无聊密室砸烂。在《流》中,一切皆可密室化:无垠的苍穹、拥挤的人群,表面上看来不是密室的日常场景,在斩首事件中,全都入中邪般变成了推理上的“密室”。《流》是一本彻底的犯罪小说,以犯罪事件为主题,以犯罪事件作驱动,看到文章后半段,已经忘记了小说开篇出现的恐怖的犯罪宣言,完全成了杀人秀场。书页的翻动只有一个原因驱动:“想看看清凉院流水的脑袋又能想出什么样不可思议的密室”。

就这样,刀光剑影一气呵成,“流”一书让鲜血流满了日本。

然后进入解决篇。然后理应进入解决篇,但是,文库版再三强调1→3→4→2的阅读顺序,于是,故事倒叙到了几个月前。

3&4、 “清”&“凉”

关西推理会全员集体入住以推理小说为主题的“幻影城”。发生的连续杀人事件,JDC的各路侦探来到,发现推理会的成员浊暑院溜水正在书写记录犯罪过程的纪实小说《为了华丽的没落》。

这不正是1993年秋天,清凉院流水写就的700页稿纸吗!?

是的。《JOKER 旧约侦探神话(清/凉)》正是清凉院流水根据大学时代的长篇作品《为了华丽的没落》大量修笔之后的成果。

在本作中可以看到清凉院流水当年的张狂与自信:挑战诺克斯的推理小说十戒;挑战范·达因的推理小说二十法则;总结推理小说常见的30个要素,向每个要素挑战。

这还只是《清》中挑战的目标,在下卷《凉》中,清凉院流水再把“4大奇书”加上,挑战《脑髓地狱》,挑战《黑死馆杀人事件》,挑战《献给虚无的供品》,挑战《匣中的失乐》。

这样的作品难道不值得一看么?这样的作品难道不应该褒奖么?退回到1993年的秋天,清凉院当时的心情是什么现在已经无从知晓,如果当时京大推研会的前辈给《为了华丽的没落》正面的评价,清凉院流水今日能达到怎样的成就,大概完全不同了吧。可能不会有“流水大赏”这样的奖项,可能不会有舞城王太郎与西尾维新等人向JDC致敬的JDC Tribute系列,可能《刀语》第7卷中的寺院也不会叫“清凉寺”,另外,是不会有更多的与京大前辈一样不理解“华没”的读者叫嚣“什么破烂货,上当。”

好在,没有如果。

于是便有了一本叫《JOKER》的书,书中名为“艺术家”的犯人轻声宣言“在神圣的入眠之前,我献上8个活祭,全都是,为了华丽的没落。”接着,好戏开场了。

2、“水”

经历了《JOKER》事件后,故事回到了《COSMIC 世纪末侦探神话》。在《JOKER》中被艺术家玩得像狗一样的JDC侦探们,这次终于能翻身作S,使出72变36计耍帅卖萌装逼。有诗为证:

气功推理九十九,
翅膀舞衣身边走,
义妹音梦捧在手,
不眠夜叉好基友。

【JDC里面太JB乱了】

《水》用45%的篇幅给各位JDC侦探,用45%的篇幅继续杀人杀人杀人斩首斩首斩首密室杀人密室杀人密室杀人。还剩10%,突然想起来“推理小说要给个读者答案啊。”

于是“塞”了一个答案给读者,一个简单如魔术揭秘一样的答案,一个大部分人都无法理解的答案。然后,有人就崩溃了。这种崩溃仿佛看了10年中国教科书突然看了一眼维基百科一样,因为自己的接受能力缺乏而怪作者。同时,维基百科是不会强迫你信什么的。所以看《COSMIC》看到崩溃,一是推理小说看的少,看不到作者为了诡计写了4本书中隐藏的巧思,二是推理小说看的太多了,看傻了,这又能赖谁呢?

大部分“流水小说”爱好者还是能理解这样的答案的。特别是采用1→3→4→2的阅读顺序阅读,两个事件相互照应,产生了如大陆板块相互挤压的奇迹,如山泉突然迸出流水般的自然与清爽,正是“清凉IN流水”这套书的魅力所在。

最后一次,穿越到1993年,春季,京都大学经济学部迎来了一位新生:“啊,终于来到这里了,京大推研社!” 少年终于来到了久负盛名的京大推研社,憧憬着从这里走出去的一位位推理名家,终于,自己也来到了和他们一样的地方。“为了华丽的没落。”—— 手持入部申请书的金井英贵,推开了推理小说研究会活动室的门。